最是那一个人的孤独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之间公公离开我们将近有一百天了。有时感觉挺奇怪的，感觉似乎公公从未真的离开，只是出了一趟远门，也许有天他会突然回来，笑盈盈地站在门口说我回来了。也许那时最开心的就是婆婆了……

公公走得非常的突然，在未查出病之前，他的身体一直好好的。两个老人很不愿意来城里住，说住在楼上就像是住在笼子里一样，很是的不自在，没有可说话聊天的朋友，整天像个哑巴似的闷死了。不如自己老家的小院来得舒服，一步跨出房门就可晒到太阳，一睁眼就可看到满园的绿色，一出门就可遇上熟悉的亲戚邻里，自由自在舒服畅快。看到老人如此的舍不得老家的生活，我们没再强求。只是，此后只要一有空，就约弟妹两家一起去看望老人。

丈夫兄妹三人是非常孝顺的人，每次回去，都是各自买各自的东西，说是谁的孝心谁自己进。每次当我们的车停在家门口，公公婆婆两人就笑盈盈的出来，站在门口看我们大包小包的搬东西，而邻居也投来一份羡慕的眼光，说公公婆婆真有福气：有这么好的儿子媳妇女儿女婿。而这时他俩的脸上也洋溢着幸福的笑意。可是这样的幸福没能延续多久，在一次退休老教师例行的身体体检时，公公被查出是胰腺癌晚期，陪同一起去的丈夫吓了一大跳，这怎么可能呢？如果有病，怎么平常一点都没有反应呢？答复说可能是公公本身的抵抗力强，所以就没有什么症状。我们瞒着公公说他的胆管有些堵塞，要住院做胆管支架，公公乖乖的跟我们去住院。婆婆则留在家里等消息。坐在家里的婆婆心一刻也没有安闲，一会一个电话一会一个电话问我们体检有没有事，我们不敢告诉实情，只骗她一切挺好。可婆婆还是不放心，说那他怎么不给我回电话，打他手机一直关机，我们说那是他的手机没电了，婆婆这才半信半疑。

公公的为人太好，所以一住院所有的亲戚朋友一窝蜂地全涌来了，也许是这么多的人一下全都到来的原因，给他心里增加了负担，他便怀疑自己得了不好的病，精神一下子垮了，病情急剧的开始恶化。看公公的病起了变化，我们知道不能再瞒婆婆了，打电话告诉婆婆公公住院了，有一些小问题。婆婆安动好老家的一切就急急地赶来。在病房里，看到几日不见的老伴儿，婆婆笑着说：老家伙，你多有福气，一家人都围着你，你得快点好了，我们还要一起回去过我们的二人世界。公公无语，只是点点头。我们难过得躲了出去。

医院里不能留太多的人，我们陪着婆婆只好回家，一进家门，婆婆的泪水就夺眶而出：我知道你们都在骗我，这肯定不是小病，不然就这么几天人不会一下子瘦下去。我们只好如实相告，一家人哭作了一团。

公公住院期间，婆婆一直守在病房里，寸步不离。面对公公时，婆婆一脸的笑容，一会喂水喝，一会擦擦汗，像在呵护婴儿似的呵护着公公。眼里没有泪水，有的是极尽的温柔和疼惜。可一转身时，满眼的泪水倾巢而出，止都止不住。随着病情的进一步恶化，公公可能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时日不多，就一遍又一遍的嘱咐婆婆在他走了以后要坚强勇敢些，不要给孩子们增添麻烦。婆婆拉着公公的手说老东西你要活着，你不能走，要走你就一起带我走，我不想一个人孤独的活着。虽是我们大家都不愿，可公公还是走了，就在家家欢庆的大年三十的早上，我们含泪送走了我们的公公。

公公走后，婆婆变了个人，总是一个人发呆，一看到有人进家门，就伤心不已，眼里的泪水就没曾干过，而且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她说她一直有种感觉：公公并未曾走远，他是去和别人聊天去了，或是溜溜腿去了，吃饭时节他会准时回来的。面对婆婆的这种状况，丈夫只好留下来在老家陪着她，我们其他的人还要赶回去做事。丈夫一陪就是一个月，随着时间的推移，婆婆的情绪有了一些好转，丈夫才离开去做事。

前两天五一放假，丈夫和弟弟打电话来说工作太忙抽不开身，要我和孩子以及妹妹去看看母亲。我们也像往常一样买了一大堆的东西，车到家时，婆婆照例迎了出来：说买这么多的东西我一个人怎么吃得完？妹妹赶紧接过说没事您慢慢吃。小院的一切照旧，只是少了一个我们熟稔的人，心里不禁有些酸酸的感觉。房间里的桌上照例有婆婆给我们做好的可口的饭菜。记得以前，每次回家吃饭，婆婆都会唠叨：你们刚一打完电话，你爸就催我赶紧做饭，怕你们一路上饿肚子，自己还不时地跑到门口去瞅瞅。每每这时公公只是呵呵地笑着。但如今，我们照例回来，饭桌上却没有了熟悉的身影，婆婆也不说话了，只是默默的吃饭。她的气色比以前好了一点，人瘦了一大圈，也苍老了许多。劝她和我们一起回城住，她坚决的不肯，说这儿有她的根儿，她得守着公公。我们没法，可是留她一个人，我们心里也不安生。两个人在时，相互有个照应，相互聊聊天，说说话，做了饭一起吃，小病消灾的，总是有个人可以倒杯水递个药什么的。可如今只剩一个人，面对空空的家，面对曾今喝水的杯子，曾今睡觉用的枕头，一切都是依旧，唯都不见那个人，空留的只是一屋子的孤独和寂寞。

当我们要走时，婆婆转过身去，又开始哭了起来，妹妹也跟着哭。我赶紧劝阻妹妹：别再哭，你要再哭妈可就更难受了。妹妹听了就止住了泪水。我知道，我们这一走，婆婆又走进了自己一个人的孤独中，再多的热闹都无法驱走她内心失去丈夫的痛苦，再多的安慰也无法弥补她内心的孤独，她心里的快乐早已随着公公的离去而走远。原来在人生的路上我们都是匆匆的过客，人生的轮回中我们谁都无法预测未来，在通向苍老的这条道上，我们谁都逃不过，始终是要一个人去面对孤独的衰老，这样的面对始终是有些残忍。

车已走远，心却随着婆婆转身的孤独而疼痛起来，这样一个人的孤独我们无法弥补，也许随着时间的推移可慢慢淡忘，时间可治愈一切伤口，但愿婆婆在未来的日子能够走出伤痛，能够微笑着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