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眼

一抬头，便瞥见你小小的单薄的身姿，抖抖落落，柔柔弱弱，歪歪斜斜沾濡着，迷蒙着，亲吻着我的车窗，和车窗里的我。簌忽间，心底漾起圈圈温暖的涟漪，韵开了一缕寂静。我的世界下雪了！你那边也下雪了吗？我的天空开出了如许晶莹洁白的雪花，像我曾经多么熟悉的一双眼睛呀！

今年来时去年雪，一样的白雪飘零不一样的我，一样的情怀不一样的绽放。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啊！

透过车窗，定定地看着这场雪，它漫无边际，扬扬洒洒，越飞越快，像舞台上的舞者，自由，洒脱，不羁的飞旋，飞旋……又恰似振翅欲飞的白蝶，欢愉着，喧闹着，拍打着车窗，切割着大地的明与暗。它牵引着我的目光，充盈着我的身心，飞溅着我的思想……

刚刚还不知去向的太阳，却像极了一个裹脚的老太太，亦步亦趋，跌跌撞撞地从阴霾深处探出头来，然后一努劲挣脱了出来。刹那间，金光万丈，天地间一下子亮堂起来。

白云来了，蓝天显了，河床笑了。太阳更亮了，雪花更大了，原野更广了，而我更小了。这样的景致于我是罕见的奢侈：白云游走，雪花翔舞，太阳高悬于一树琼枝之上。大朵大朵的白云，摩肩接踵挨挨挤挤地一路向南，贴着我的车窗，蹭着我的脸颊，扶着我耳廓，悠悠然的奔走相告，天与地是这样的低矮又明朗，仿佛一伸手便可以扯下几片云朵披在肩上，而我的倒影就陷在碧蓝的湖水里了。太阳的手滚而不烫，和煦地拂过我清冷的额，在这白雪皑皑的光耀里，我与车子演绎成了白雪公主的片段了吧？

走出车门，走上雪地，走向原野。一声脆响，便是一个脚印。每一脚都能踏出梅的清幽；每一步都能踩出桃的笑颜；每一声都能熨贴着大地的脉搏；每一串都能叩问时光的流逝……严严冬日，白雪飘零，阡陌逶迤。真想就这样一直走下去，走下去。头顶一个天，脚踏一方雪；身塑一棵松。任长发飘逸成一池春水，任目光铺设成一条长路；任影子摇曳成一片花海。这是冬雪，也是春雪。这春雪将唤来春风，化为春泥，润出春草，吐露春光，孕育出一双眼——春天的眼。这一刻，我听到了脚底下涌动着的滚滚春潮，也听到了春与冬的告白，雪与春的絮语。

都说踏雪寻梅，而我寻找的却是一双眼，那一双莹莹期盼的春天的眼。

噢！我那千寻千觅的春天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