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日

等春花开了，等秋雨凉了，等夏蝉鸣了，等冬雪飘了，等炉火灭了，等炊烟散了……
某一个日子突然跳出来，在眼前明灭可见。问一声那个相关的人：这个日子，你还记得吗？
答案如此肯定，铁打的实诚，如出一辙的信誓旦旦——怎么会忘记？
真心也好，佯装也好，日子就在眼前，倏忽而过，化作一缕青烟。过眼的云烟，匆匆飘散，这个浮躁的世界里，还有谁会坚信海枯石烂的盟誓？

多余的问辞想打开谁的记忆闸门？想留住几许贪念？想博得几许欢心？想洞穿什么真相？
企盼的日子，未来的日子，也会变成晦暗的日子，过去的日子。然后又一年又一轮，周而复始，循环往复地质疑、欢欣、悲伤、落寞、惊喜。渐渐老去，随着衰老的日子。
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不过是自己编排的一场虚幻的盛大节日，是一个人的隆重典礼。
或许只为了聊以自慰。问与不问，说与不说，日子都一样来来去去。

是转眼的日子，是瞬间的过往，是旋即的飘零。如白驹过隙，如秋叶坠落，如流水东逝。它转身的速度是眼眸无暇追踪的背影。
去年今日，人面桃花，美目顾盼，巧笑流连。一场邂逅，一段情缘，铭心刻骨，自难忘。
今年此日，人面何踪？徒留桃花笑春风。物是人非事事休，人去楼空，人走茶凉，人散月白，时过境迁。
记得的又怎是那初见的模样？面目全非，今夕何夕？不如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温暖秋夜的悲凉。

玫瑰、百合、香水、巧克力……怎抵得上一朵栀子花的香和白？山月朗照着明镜般的湖泊，嵌入山谷的心扉。那镜子里映现的是旧时的容颜，花好月圆人相依。
有人说，山里有一匹白马闪过。它的鬃毛比天山的雪还要白；它要钻入秋风的芦花丛，驮着青花瓷一般的日子，悄然隐入秋天的承诺——
如若想起，待到明年还来看漫山红叶舞秋风。

抽身而退，不再询问。关于栀子花的白和月光的白，不是一匹白马可以区分出来。
它有自己的质地和印记，在短暂的花期里，在盈亏的月汐里，在你我的记忆里。
突然又想起“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念着，念着，滚下一颗温热的泪珠。
于人不相干，于己却是一个纪念日，独自守着空门，不开不闭。我在门里等待流水，从身上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