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鸡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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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2年仲夏的一天,灌县(今都江堰市)石羊乡下田坎上,徘徊着一个20岁的文学女青年。突然,宁静、萧疏的田野上,传来一阵嘎咕嘎咕的鸡公车呻吟。这呻吟,一下子激发了女郎的灵感,令她诗意大发,遂将一腔的苦闷,彷徨和对不公平社会的忿懑,化作《鸡公车》一诗。几十年后,当我拜读该诗时,还激动不已。这位文学女青年,就是灌县的文学老前辈,女诗人许伽。

许伽诗中描写的鸡公车,是中国大地上曾经普遍使用的交通运输工具。尤其是在农村,几乎随处可见。当然,现代的年轻人,很少见过鸡公车。要见,差不多要去图书馆翻老照片,或到大邑地主庄园的收租院去。因为当年农民向刘文彩交租谷,就有用鸡公车推去的。北方人叫的独轮小车,即四川人叫的鸡公车。文革中,还有一部反复播放的电影,叫《车轮滚滚》,描写“三大战役”中,千百万支前农民,推起千百万辆鸡公车,推出了战役的胜利。

灌县的鸡公车,分两种,一种叫“牛头”(平车),一种叫“羊角”(高车);平车便于坐人;高车便于运货。电视剧《围城》中反复出现的鸡公车,是高车,可载七八百斤。鸡公车的铁轮匝只有3厘米宽,与地面的接触面不足3平方厘米,没经验的人,别说推重车,就是推空车,也极易推倒推翻。电视剧《水浒》中《智取生辰纲》—场,有推鸡公车(高车)的镜头,据说,演员们练了多次,才把鸡公车推得像那么回事。《水浒》说的是北宋的事,北宋《清明上河图》中,也有鸡公车。北宋之前有没有鸡公车呢?据专家考证,神秘兮兮的诸葛亮造作的“木牛流马”,实际上就是鸡公车。鸡公车的优点是:轮子窄,不择路,田间小路、羊肠小道、独木小桥,都照行不误,只要人可以走的路,就可以走鸡公车。在没有马路、公路、三轮车路的地方,鸡公车就会大显身手。

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灌县城里及各乡镇,都有专门打造鸡公车出售的店铺。在城关太平街,有一家鸡公车店,墙上挂着锯子、刨子、凿子、斧子、钻子等工具,加上放着鸡公车的成品和半成品,地上堆着造车的木料。木料必须选结实耐压韧性好的硬杂木。该店还兼修鸡公车,并换部件。五十年代末,灌县文化馆的画家陈大和曾在灌县街头橱窗展出一组《人勤春早》的素描和速写,其中有一幅,就是画的一个头包白帕的农民,用鸡公车(高车)推大粪桶的情形。年轻力壮的农民推鸡公车,可以用绊绳(麻织的扁平绳子,宽1寸多)将车扛挎着,用一只手,即可以把车推走。若是老汉推鸡公车,则需用双手搂着车杠子前端,勾着背,好使劲。

文革中,有一笑话,说是一个老汉推着鸡公车进城。在下坡路上,一个初学骑自行车的小伙子,刹不住车,从背后直对准推车老汉撞来,前轮不偏不倚,撞在了老汉的屁巴骨上。小伙子连忙说对不起。老汉说,你对得这么端,还说对不起。还有一则鸡公车司机轧死汽车司机的笑话,说是有一天天擦黑,一辆汽车坏了,停在路边。司机钻下车肚,躺在地上修车,修完后头伸出,正好一载重鸡公车通过,将其头从颈部轧断。鸡公车司机喃喃地说:又过了一个坎坎。

五十年代,人们出门的交通工具,大多是鸡公车。灌县的鸡公车出租司机,聚在东门口、灌柏桥头,以及观凤楼、天乙街出场口处。几十辆鸡公车(平车,有靠背,有草作的坐垫)排在路口,一看到有远行模样的人,都来招呼拉客,讨价还价。笔者儿童时代,曾多次随外婆或母亲,在东门口租用鸡公车,坐车去乡下。我坐在鸡公车前端,外婆(或母亲)坐在后边,把我抱住。两个人,坐到石羊,才两角钱;两个人,坐到聚源,才一角钱,我坐在鸡公车上,兴奋不已,手舞足蹈,母亲则和推车人偶尔拉几句家常,以打发几小时的时光。

外婆家有辆鸡公车,我学推,人小力弱,推不起,常常推倒,如鲤鱼翻身。后来他们找来一辆小号的专供儿童推的鸡公车,我才推会了。但是,推大鸡公车,还是不行。鸡公车重车,除一人推之外,还需1—2人在前边用绳子拉。笔者当知青时,生产队交公粮,我推不了高车,就当拉车人。拉车人与推车人合力不好,极易翻车,多配台几次,也就默契了。与我配合的农民大汉一米八,他推我拉。他光着身子,汗如雨下。额上用稻草扎个寸多长的结,汗水顺着草结滴下,不会糊住眼睛,看不清方向。那大汉推鸡公车的姿式,真像一只战斗的鸡公,亢奋不已。也许,鸡公车由此得名吧!

如今,我真想再推推几乎绝迹了的鸡公车,载上妻子,在田间小路上推行吟诗。鸡公车速度慢,才能酝酿诗意;速度慢,但没有尾气,没有污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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