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下的故乡

我的故乡在南盘江流域一个叫美丽中国布依城的西北部乡间，那里绿树成荫，溪水潺潺，那里山河咏唱，白云飘飘，有伴随贵州走过600年的苍远故事，有晨曦下缕缕炊烟袅起的卧姿，还有在城市中难觅的乡村牛哞……

顺着记忆的长廊，走近故乡，那泥泞狭窄的乡村便道上，常常有一群孩子骑在牛背上，憧憬着牧群搭载年华的梦想。环宇人生，一种追赶步伐的心情，常常摇曳着青涩的梦想，在泪眼婆娑的纠葛中随风渐长，一种懵懂的热望，总是时时刻刻牵制着稚嫩的灵魂，向心灵深处的远方探取。幼年山外的缤纷世界，在掠过古梦的云襟边缘牵引童稚的心灵。

乡村的童年时光，在彩云脚下搭载多少次人生的梦想时，总被一只温柔的羊放牧，抑或被一阵偏北的风呼啸引咎。此刻，从故乡的每一处毛孔探望，外面的斑斓世界像风一样自由地穿梭，像彩云一样自由地入住。

从一个静谧的乡村，携起童年的梦想来到喧嚣的都市，犹如断线的风筝在彩云脚下忽明忽暗地飘泊。风、云、雷、电……组合成生命的元素，倍感空袭和撕痛情感涟漪的物什，尽是人生漫长的陌路上，妆点生活的稚嫩风景。

追忆孩提时代的生活，母亲为我们几兄妹缝制衣服时，将那些汗气熏天的废布，千针万线地打紧起来，纠结成布疙瘩，作为我们衣服的扣子，这哪能扣住我们饥饿的心情？食不裹腹，衣咋会蔽体？

伫立村边的那口古井旁，感受晴天消释彩云的寒肤，在庄稼拔节的声音里，逾加丰盈。

斜倚在村寨中心那棵苍劲的木姜树下，倾献一首青春之歌，任思绪环游孩提时代，生命宛如一枚硬币，紧紧占据着商品价格的最末一位数字。从山巅俯瞰，里弄寨子像水滴深处的漩涡，旋紧一段苍穹的时空，一切在静伏的时光中暗流涌动。而小小的硬币呀，由于价值取向不同，有的像一片鱼磷，在地上闪烁着河流的光芒，有的像一只脱落的轮胎滚出很远。可是故乡啊！你拥有千万种理由，让我在童年褐色的深邃记忆里，感知朔风阉割的身影，似乎摇曳着世事的沧桑，但深感揽遍心空的夕阳磨砺过的骨骼，宛如一撮瘦土，在坚守着它摇曳的命运，岿然屹立成一种剽悍。

行走在村落牵引老屋的羊肠小道上，难免喜好古人无数的羁旅乡愁之佳作。而今审视自己，虽然从未有过去国怀乡、自忧自怜的经历，但那些刻骨铭心的孤独与落寞，总会眷顾倥偬的情感，并席地而坐消蚀人生。故乡的彩云，是拾起故乡的记忆中，尚未风化的凭证，宛如用灵魂踅进生命的透明晶体。而喧嚣城市上空的彩云，在雾霾笼罩中挣扎，似乎变得有些轻薄而枯瘦，难以焕发出生活流溢的馨香。此刻的我，偏居小城一隅，时常惦记起袅袅升腾的炊烟，仿若卧伏在不可企及的花朵里，叩拜着那段苍远的岁月。

昨天曾经为了一个永恒的梦想，誓言要对老屋作一次彻底的“背叛”，于是多少次从黎明前背起行囊启程，朝山的那一边行走时，回望后的牵盼从内心深处袭来。人的一生，总得去经历一次次的离别，一次次的牵盼。我曾想一次次信马由缰地洒脱，无拘于牵牵绊绊，如天空中幻飘的彩云一样南飘北荡，居无定所，或者像夜幕下的蛐蛐，去轻吟浅唱，去吟唱生活的旋律，可明洁的现实，加重了思绪的砝码。

在屋檐底下守望春夏秋冬，每当枯涩萧萧的寒风，迎面扑向残垣断壁的老屋，满目疮痍的萧条饰景，难以揭开惆怅的慕绪。时至今日，时代发展的号角，正从城市机械轰鸣声中向乡村探取，一种改革开放的浪潮，正洗濯着故乡的酡颜。

乡村里，总有难圆的梦无端被凋残；城市中，总有飘摇的雨点临窗而降。现在回忆起故乡那张曾经被风雨揉皱的脸，此刻已经呈现出更加静美的容颜：闪失在脚上的那双布鞋，母亲为我订做的“6”字型残废布纽扣，还有与布鞋搭当的那一双双驱牛逐马、雕琢生活、磨砺岁月的解放鞋，那台哥哥用来挑逗情妹妹的录音机，火炕边三角架上的铁鼎罐里吐露青春的五谷杂粮……将幼时生活的元素与记忆中命运的徽章叠印在一起，它们加深了生活的署红。

在车来车往的都市，从冷寂的楼宇间远眺，一种游子之心在空中翻转飘摇，总是在朦胧中布施遥远，在遥远中招展一杆碧绿的旗帜，尚未剑指辽远的航际。面对太多生活的尘浪铺筑成生命的锋芒时，而难免畅想默念一场滂沱大雨从天边赶来，把以一个高于海拔高度而存在的山旯旮冲积成如砥的平原，让风自由地穿梭、入住。抑或让我像风一样驮举着彩云居无定所，在霜华漫天的月色下，在伸目张望故乡沉重的眸光里，在一炷高香的迷雾中去求索宁谧与安详幻生的丝丝快意。在彩云中，任思绪肆意的去映照那些几近透明的尘埃，在飘移的云朵之上沉着，沉在一个相对安全的高度。

在城市夜雨中，靠近月明星稀的夜晚，每每忆及乡村里的阳春三月，同母亲撩拨起故乡的琴弦时，而往往流泻指尖的是一首无韵的音乐向寂寞深处延伸，最终在静谧的夜腹之上沉寂。任思绪去回首，也试想赠一份离奇给青春，去瞻顾童年时代那一片深刻的记忆，可抛出的记忆，被狂乱的夜雨冲刷涤尽。

在静夜里，推窗顺着月光目摄那梦光闪闪的云，任思绪眺望那彩云映照下的故乡，体味那份安详和柔和带来的一丝快意。

盛夏时节，潜伏进故乡中恬淡的睡梦中，感受溪水潺潺、波光粼粼的清波穿越绿色丛林的回声，那幽香的旖旎，盈漾着河畔扑鼻的稻花，在心壁灿响。此时此刻，很想释放一览的感情，那语言上的声音是来自龙凤梦欢嗑碰岁月的交响。一粒新芽蜕弃的秋叶，在空寂中飘转，坠向故乡春意盎然的心谷，溅起激情燃烧岁月的回响。

彩云下的故乡！你拥有长江的奇特、珠江的富庶，三片金色的秦砖汉瓦足以勾起绵延几千年的回忆。孩童时那淋浴在阳光下的阡陌已向梦里延伸，使自己可以从梦的堤岸抵达残阳噬尽古稀老人的幽灵之窗，在人生的希翼里，独饮灵境中那份透明的孤独。

把青春粘贴给城市，把记忆寄存于故乡，慢慢发现曾经困恼和牵挂的土地，如今成了全部的思念和寄托。那启程时期丝丝缕缕、摇摇晃晃的茅屋眷顾中的心事，在多少个月色满天、霜华遍地的夜晚，宛如淡淡的乡愁如一缕透过窗棂的冷月清辉，飘向600年前的致远。

故乡的村落里，屋舍旁没有太多闲情逸致的生活，或许只有一头满身遍体裹满泥浆，显得疲惫不堪的老水牛，缓缓向你走来。如今将目光审视这片大地时，一切都是那样的亲切、祥和，一切都是那样的勃勃生机，曾经贫瘠的丘岭而今已经遍布养分，山涧岩石上也滴淌着清泉，城市的钢筋混凝土铸就成的柱子，正穿插进乡村的地心，座座楼群拔地而起，处处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岸花明新农村”的景象。

村庄里，人们的额头已被时间的潮汐冲蚀出深深的沟壑，双鬓亦凝聚起岁月厚厚的盐霜。在莹莹的灯辉下，许多陈腐的足迹在湮灭，坟茔在隆起，许多篱垣在颓圮，故乡在记忆深处变得愈发苍老，这就是我魂牵梦绕的胎衣之地，就在旧梦凋残的地方。而朝着彩云奔跑的纯洁神明的村姑少女们，她们以外秀内芳的美韵，幻似故乡村落举起的灯盏，散发出洁白的光芒，让大地充满着敬畏。

今天，在城市漂泊多年的自己，走近记忆中的故乡，发现众多的亲人，随着流年旧岁的催逼，他们在自己丛生的白发中，逃不过阴阳两隔的“诱惑”，一个又一个地被撵逐，有的人像一粒幽微的尘土罩住透明的孤独，有的人忽明忽暗，影影绰绰，渐行渐远，泯灭于人踪。可是，他们昔日镌刻生活的答案，今天正浸润在贵州的中国梦里，匍匐前行。

故乡！是六百年前的祥云永葆你的青春幽梦，你脚下的千根万须已向土地的深处延伸。昨夜，我轻轻擦试儿时的瞳孔，似乎看到了阳光正携着彩云正一针一线地缝补着你曾经被风雨揉皱的脸谱，同时，还发现了一棵枯木的疤痕上竟萌出一茎坚韧的翡翠，宛如在思念中与你结蒂的梦莲，盈盈盛开。